歷史煙云眼前過金戈鐵馬入夢來——讀日本戰國史有感

4月23日是世界讀書日。那天，我寫了一篇題為《歷史煙云眼前過金戈鐵馬入夢來》的讀書心得文章，得到讀者的肯定。該文談及中國歷史書籍的閱讀。實際上，這幾年我不但讀了近百本(冊)有關中國各朝代的書，還看了不少外國歷史的書，如《槍炮、病菌和鋼鐵》涉及美洲的歷史，《菊與刀》涉及日本史，《大衛之劍》談以色列史……

我涉獵最多的當數日本戰國史。兩千多年前中國的戰國史大家都不陌生，而一千六七百年之后的日本戰國史了解的人可能并不多。我主要看了《日本戰國史》《高清日本戰國史》以及《紛亂日本南北朝：室町太平記》等幾本書。

提及日本戰國史，一定會談到“應仁之亂”，它指的是日本歷史上最具破壞性的大規模戰爭(打個比方，就像西晉末年的“八王之亂”)，從1467年持續到1477年，時間長達10年之久。京都被戰火燒成了灰燼?；适液湍桓趹手畞y中雖然幸存下來，但只剩下一個徒有其名的空殼。整個社會由此陷入長達一個多世紀的混亂，這就是日本史上的“戰國時代”(1467年—1573年)。

戰國時代的日本分為五畿七道共68國，每一國都有幕府任命的守護，有些守護領有一國，有些領有數國，也有一國內有多個守護。在這100多年中(實際上1573年之后戰亂仍然持續了三四十年，直到豐臣秀吉死后、關原大戰的勝者德川家康登上關白之位并創建江戶幕府為止)，不僅各國守護相互征伐，硝煙彌漫，而且無數來自社會底層的野心家更是八仙過海，施展起“竊國”伎倆。所以，閱讀日本戰國史書籍，給我留下最深的印象，或者說日本戰國史最突出的一個特點，就是“下克上”：家臣攻擊守護(及守護代)、兒子與老子反目為仇，“三綱五常”被踩在腳下。

“下克上”一詞出現的時間比應仁之亂的發生早了一百多年。建武元年(1334)，日本正處于“建武中興”時代。所謂“建武中興”，是在武家幕府時代中出現的曇花一現的天皇統治，其主角就是著名的后醍醐天皇。他滅亡了鐮倉幕府，決心仿效東漢的光武中興，重建一個以天皇為核心的政權。就在這一年八月的一天，建武政權政廳附近的二條河原(今天的日本京都二條大橋附近)出現了一份招貼，上面的內容充斥著對建武政權的不滿和諷刺。這份被人認為是“從天而降”的《二條河原落書》中有著一句被后世津津樂道的文字：“下克上する成出者”。“下克上”，這個詞語第一次引起了廣泛的注意。

在100年后發生的“嘉吉之亂”中，將軍足利義教被殺，“下克上”這個詞語開始從一封“落書”中走出來，廣泛地應用到實踐中。經過應仁之亂后，室町幕府的權威逐漸瓦解，日本開始進入一個新的時代：下克上的時代。

早期的下克上代表人物除了赫赫有名的北條早云，還有甲斐國的武田信玄，而后者是很多中國年輕的游戲迷十分熟悉的。武田信玄熟讀《孫子兵法》，其部隊旗幟上“風”“林”“火”“山”4個漢字及其蘊含的軍事思想就深得孫子兵法之道。武田信玄當時被稱作“甲斐之虎”，后世被稱贊為“戰國第一名將”。

天文十年(1541)六月，武田信玄的父親武田信虎率兵入侵信濃，凱旋以后赴駿河，去會見自己的女婿今川義元。武田信玄在板垣信方等幾個家臣的支持下，阻斷了父親返回甲斐的道路，接著將其父流放，宣布自任武田家第19代家督。

這就是一次著名的下克上事件。

多說一句。武田信玄后來死于軍中(類似于諸葛亮死于五丈原)，根據其遺言，武田軍三年秘不發喪。根據這一史實，1980年，日本著名導演黑澤明拍攝了電影《影子武士》，中國觀眾都很熟悉。

1507年，越后的家臣長尾為縣殺掉當地的守護上杉房能。1515年，安藝的豪族毛利元就殺掉守護代武田元繁。1549年，細川氏家族的實權被家臣三好長慶奪走，失去權力的細川晴元剃發隱居，郁郁而終。在下克上的過程中，一些出身社會底層的人成為大名。比如齋藤道三原本是一個賣油郎，后來成為武士。1542年他發動兵變，驅逐了家主，自任美濃國大名。而中國讀者非常熟悉的織田信長，還當過齋藤道三的女婿。

提到織田信長，其在中國的知名度就更大了，其歷史地位類似于我國的曹操?？椞镄砰L本身通過下克上起家，但最后也死于下克上。這是日本戰國史上最有名的一次下克上事件，它完全影響了日本歷史車輪的運行，這就是“本能寺之變”：1582年6月，織田信長在即將統一日本之際，被自己的部下明智光秀殺害于本能寺。這一驚天事件的發生直接導致柴田秀吉(后被天皇賜姓豐臣)的崛起以及后來發生的萬歷朝鮮戰爭，同時使德川家康有機會發展壯大并與豐臣秀吉的繼承者分庭抗禮。

經歷了頻繁的“下克上”，日本各地諸侯大名進行了一次“大換血”，到了16世紀末期，足利時代的所有大名幾乎都被推翻。這樣一來，各地的諸侯從“守護大名”變成了“戰國大名”，也就是說，從幕府將軍那里受封得來的權力，變成了靠自己的實力奪取的權力。

這就是下克上，日本戰國史濃濃的一抹血色。后來，這一傳統一直被歷代日本軍人繼承，包括20世紀二三十年代駐扎在中國東北的關東軍，其中不少也是下克上式的人物，而1936年發生于日本國內的“二二六兵變”，無疑也是一次下克上登峰造極的表演。因此，從某種角度來說，日本軍國主義思潮就濫觴于戰國時期，這也是我閱讀日本戰國史得到的一點認識。

標簽： 幕府將軍 金戈鐵馬 天文十年 孫子兵法